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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棣檀】苍风坠(上)

  东方青苍✖️相柳/防风邶(雷者自避)

  人物属于原著,本篇私设属于我

  孩子可以拥有各位的一键三连吗🥺

  续:苍风坠(中) 

  【正文】———————————————

自水云天的东君背弃了与月族始祖盐女的海誓山盟之后,仙月两族结下世仇,战火不断。在东君羽化之后,两族以忘川河为界,各据一方,水火不相容。忘川河底,海妖一族并不愿参与仙月两族的纷争,世代守护碎灵渊,一直以中立的身份生活着。

 

奈何好景不长,新君云中君继位之后,以海妖族进犯仙族边界为由,带领数万天兵将其剿灭。进犯边界是假,云中君忌惮妖族实力是真,他只不过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除掉了他实现所谓天道的隐患。

 

百年之后,云梦泽——

死斗场这个如修罗炼狱般的地方,是供那些权贵用作消遣玩乐的斗场。这里每日都会上演人类与凶兽博弈的血腥戏码,数不尽的无辜生命都葬身于此。可一旦战胜了凶兽,斗兽者将会得到一大笔钱财。

 

死斗场内,一场人与兽的殊死搏斗刚刚落幕。浑身血污的白发少年跪倒在地,而他对面的凶兽以没了生机。少年虽捡回了一条命,可他的身上却也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遍体鳞伤的少年艰难的走在街头,身上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可仍然不断的往外渗血。此时正值寒冬,漫天飘雪,刺骨的寒风和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让他举步维艰。走到了一个巷口,少年终是支撑不住,栽倒在地。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却始终没有人上前去救那个濒死的少年。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一个身着白衣的人影停在了他面前。可是少年已无力出声求救,在那人的注视下,缓缓阖上了双眼。

 

停在少年跟前的是个气质出尘的女子,她缓缓蹲下身,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少年,走至小巷尽头。一阵金光从她的周身散开,随之两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水云天战神殿——

赤地女子将少年带回了自己的居所,将少年安置在了偏殿,并为他运功疗伤。至纯的神力在进入少年经脉的时候,受到了一股强大妖力的排斥。赤地女子秀眉微微蹙起,迅速捏了一个决封住了少年的心脉。她盘腿而坐,屏息凝神,片刻间便潜入了少年的元神之境。赤地女子睁眼,却看见一条巨大的九头蛇盘踞与境内,她心下明了,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孽缘啊····”

 

在赤地女子神识归位之后,她抽取了一缕自己的元神,封印的少年体内的妖丹,赋予了他一副神格。为了让这孩子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赤地女子还将他的一头白发施法变成了黑色。拥有了赤地女子一缕元神之后,少年的身体便不再排斥她的神力,身上的伤口也一点点的开始愈合。

 

司命星君本坐在命簿树下悠然的喝着酒,但一片命簿的异动却扰了她的清闲。司命素手一挥,一片金色的命簿落于她的手掌,她观察着命格的走向,却发现导致命格异动之地,竟在战神殿。

 

赤地女子负手站在神殿内,幽幽开口到,“司命星君到访,赤地有失远迎。”司命走至赤地女子身旁,看着女战神那毫无波澜的面庞,终是忍不住问到,“你擅自改变那少年的命格,倘若引来毁天灭地的灾祸,你会后悔吗?”赤地女子笑着看向满脸愁苦的司命,轻笑道,“不,我不会。我想,司命你应该已经知晓这个少年的身份了,救下他,就当是我的命数吧。”掌管世间生灵命运的司命星君在接触到那片命簿的一瞬间,就知道少年的真实身份,此刻,她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你打算如何安置这个少年?”赤地闻声,转过身面向司命,“我打算收他为徒,亲自教导。关于我徒儿的真实身份,还请司命星君替我守住这个秘密。”司命对上赤地平静的双眸,郑重的点了点头。

 

 

少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宫殿内,不远处的圆桌旁坐着一个女子,少年试探的开口询问,“是您救了我吗?”略显稚嫩的声音回响在殿内,让原本死寂的宫殿有了一丝生气。赤地的唇角扬起了浅浅的笑意,“是我,”她起身,施施然走到了少年身前,“你叫什么名字?”少年垂下眸子,并没有马上回答。赤地察觉到了那孩子的戒备之意,于是轻柔的搭上了他的肩,“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少年的肩膀微微一颤,经过片刻的思考,他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随后抬眸直视着眼前这位惊为天人的女子,“我叫相柳。”

 

自此之后,战神赤地女子座下,多了一个叫相柳的徒弟。


相柳拜入赤地门下之后,日日跟随她修炼仙法、研读诗书,与他同门的长珩作为他唯一的朋友,陪伴他度过了还算快乐的几千年时光。

 

平静安乐的生活在新任旷世月尊出现的同时被打破,两族大战,一触即发。奈何那月尊东方青苍过于强大,再加上两族兵力悬殊,赤地女子不得不牺牲自己,以元神注入朔风剑,将十万月族士兵镇压在了玄虚之境。相柳强忍悲痛,与众仙家合力将东方青苍封印,并永世囚于昊天塔内。

 

大战之后,两族皆死伤惨重,无力再战,于是便暂时回归了和平。东君幼子长珩因年龄尚小,无法继任战神之位,只得由赤地女子的首徒相柳继位。

 

相柳继位之后,出于战神的职责,长年为云中君四处征战,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位天界俊美异常的白衣战神,便成为了除长珩仙君之外,水云天仙子的另一位梦中情郎。可这两位仙君却一个个的都不近女色,两人一得空就爱找个清静地方喝酒对弈。虽是战神,但相柳并不喜战,三万年的征伐已经让他倦了,他以命中劫数将近为由,将职位甩给了长珩,潇洒的跳下神水厅,下凡历劫去了。

 

就在相柳下凡不久之后,平静了三万年的昊天塔频频出现异动。云中君召集了水云天所有法力上乘的仙君,决定秘密前往昊天塔,修复封印,长珩也在列。

 

源源不断的仙力注入昊天塔上方的封印,昊天塔不但没有重归平静,反而躁动异常。注入的仙力并没有使破损的封印得到修复,昊天塔就像个巨大的漩涡,吞噬掉了所有法力。众人的额间冒出了细汗,这巨大的法力消耗让人有些吃不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昊天塔平静了下来,塔顶那金色的结印也一点点的复原了。长珩拧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盯着这座石塔,总觉得即使是封印重新被加固,可刚刚众仙法力被吸进塔内这一幕也太诡异了。他心里不安,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长珩侧目,身边的云中君的神情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担忧,反而一脸如释重负。长珩见状,也劝说自己,是自己想多了。离开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

 

被吸入塔内的法力在昊天塔的混沌之气中被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法球,猛的朝塔中央那个被束缚住双手的身影撞去。原本离散在结界元神随着这蓄力的一击回到了主人的身体里,被囚禁的那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漆黑如墨的天幕笼罩于昊天塔上方,整个水云天都在黑夜中陷入沉睡。突然,昊天塔的塔顶被震得粉碎,一个身穿黑色战甲的身影越出塔顶——那道身影正是被囚禁三万年的东方青苍。回头看向破碎的塔顶,东方青苍翻了翻手腕,塔顶便恢复如初,他随之也消失在了夜幕中。被巨响惊动的巡逻天兵小跑至昊天塔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只能带着满腔疑惑继续巡逻。

 

东方青苍踏着浓浓的黑雾出现在了忘川河畔,他垂眸看向幽深的河水,开口唤道:“觞阙!”余音伴随着雄厚的内里传进了河底,盘踞在河中石柱上的黑龙猛然睁开眼,晃动着龙尾向河面游去。一条通体墨黑的巨龙跃出水面,化为了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只见青年右臂勾起,迅速锤向左臂,单膝跪于东方青苍身前,“参见尊上!恭迎尊上归来!”东方青苍抬了抬手,示意觞阙起身,“给本座讲讲,在本座被封印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觞阙起身,恭敬的垂着头,完整简洁的将这三万年一来发生的大事叙述了一遍。在整个叙述过程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了多次,那就是水云天的白衣战神相柳。据觞阙所言,这个相柳在三万年以来,多次替水云天出征苍盐海、讨伐南北二幽王,屡立战功。东方青苍把玩着掌心的一簇业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等解封了十万将士,踏平水云天的时候,他倒是想会会这个相柳。东方青苍收了业火,转身对觞阙说,“去玄虚之境。”

 

东方青苍乘着龙形态的觞阙出现在了玄虚之境的上空,如今的这里,触目皆是荒凉,化作封印的朔风剑将十万士兵变成了石像,屹立于战场中。东方青苍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朔风剑上,凝神催动业火之力向盘旋于上空的神力袭去。强劲的业火之力不但没有冲开封印,反而被赤地女子残留的神力所吸食净化。东方青苍见状立刻收回法力,眉宇间尽是不悦的神色。觞阙抬头看向剑柄上方的那团金色神力,开口说到,“尊上,当年,赤地女子自爆元神才得以用朔风剑封印了我族战士。属下斗胆猜想,若要解除这封印,须得用赤地女子的元神之力为匙。”东方青苍沉思了一瞬,复而转身看向觞阙,“可赤地女子已身陨,元神之力也尽数用于铸造这封印,我们如何去寻她的元神之力?”这个问题也问倒了觞阙,他低下头不再说话。东方青苍有些疲惫的阖上了双眼,“本座命你潜入水云天,搜集所有关于赤地女子的消息,包括与她亲近、有关系的人。”“是!属下领命!”转眼间,觞阙便化形腾空,消失在了东方青苍的视线里。

 

站在朔风剑的剑镡上,东方青苍俯瞰着那化为石像的十万将士,眸色深沉,“待本座迎回十万将士之时,便是本座踏平水云天之日。”末了,东方青苍踏入身后召唤出的传送阵,离开了玄虚之境,回到了三万年未归的故土——苍盐海。

 

苍盐海寂月宫内,东方青苍落座于王座之上,面色不善的看向跪于殿下的南北二幽王。在东方青苍在位时,二幽王因忌惮他的强大,便一直还算安分。可在他被囚的这三万年来,这两个人不断发动内战,妄图篡位。巽风虽竭力抵抗,却仍使得苍盐海,乃至整个九幽境内皆被战乱所困扰。如今东方青苍归来,南北二幽王却怂得跟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对东方青苍行礼。东方青苍现在不想去和他们计较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解开朔风剑封印的法子。元神刚刚归位就要劳心劳神,东方青苍只觉得额角一阵胀痛,他扶了扶额,冷声道:“都退下吧。”众人听令退下过后,偌大的宫殿又只剩下他一人。

 

云梦泽金陵城防风府内一片喜庆,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赶来为府中二公子防风邶庆祝百日。听说这二公子出生时,天降祥瑞,乃大吉之兆,虽是庶子,但全府上下都对他稀罕得不行。前日的抓周大会上,这小奶团子径直爬向放在最远处的小木剑,抓住剑柄咯咯的笑。请来为二公子主持抓周的老主持摸着胡子高深的笑道,“二公子之后,必成将才啊!”小娃儿听不明白主持的话,只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老者。

 

果不其然,二十年后,这个小奶娃成了金陵的大将军。弱冠之年的防风邶俊美异常,精致清冷的面庞,不似平常的温润公子,他的美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这位玉面将军自小随父行军,年少的经历造就了他浑然天成的气场。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浓黑的夜色之下,东方青苍站在寝殿的露台上,望着夜幕出神。熟悉的脚步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东方青苍回身,离开了数十日的觞阙出现在了他身侧。同往常一般行过礼之后,觞阙开口道:“尊上,赤地女子有两个徒弟,一个是如今的战神相柳,另一个是东君幼子长珩。属下潜入司命殿翻阅命簿,发现相柳的命簿在数万年前被人用神力强行改格。他本是忘川河底的九头蛇妖,水云天讨伐海妖一族时,他还尚未破壳。他作为唯一的幸存者逃至云梦泽,而后被赤地女子所救。为了掩盖他的真身,赤地用自己的神力封住了他的妖丹。现下,这个相柳正在云梦泽的金陵历劫。”东方青苍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相柳身上可能有赤地女子尚存的一丝元神之力?”觞阙点了点头,略微沉吟之后又说,“这是如今唯一能够寻得的赤地女子神力的踪迹了。”东方青苍不可置否,看来他们要去一趟云梦泽了,“收拾一下,随本座去云梦泽吧。”

 

金陵作为云梦泽闻名的商贸之都,路上的行人和马车络绎不绝,路旁商贩的叫卖声让金陵城平添了一份独特的烟火气。东方青苍和觞阙均是一身玄衣,头上月族的发冠更是引人侧目。觞阙注意到了街上行人异样的目光,压低声音对走在前方的东方青苍道:“尊上,我们好像太过于引人瞩目了。”东方青苍却不以为意,“这有何不妥吗?”觞阙顿了顿,见自家尊上没有要训斥自己的一丝,又接着说倒,“我们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还是低调行事为好。”东方青苍回过头狐疑的看着一脸神神秘秘的觞阙,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张扬,于是转头继续往前走了。显然东方青苍并没有意识到他和觞阙的着装在云梦泽的凡人看来,那简直就是奇装异服,再加上两人出众的样貌,使得他们直接成为了整条街上的焦点。觞阙无奈的撇了撇嘴,只能快速的跟在了东方青苍身后。

 

两人来到了防风府门前,东方青苍刚准备越过高墙直接进入防风府,却被一旁的觞阙拦了下来。东方青苍刚要发火,觞阙捂住脸做防御姿态,语速极快的解释到,“尊上!我们现在在云梦泽!不得贸然使用法力!而且,云梦泽不是苍盐海,您现在不是月尊了,在这儿人皇才是老大。我们这样贸然闯进人家府里是会被赶出来的!”东方青苍气结,但为了能够顺利取到元神之力,他只好暂时将怒气压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觞阙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元神之力我们不能强取,因为相柳现在是历劫的凡人身。我们须得在他历劫殒命回升水云天的时候,抽走他体内的元神之力才可解开封印,我们得确保他顺利历劫才行。所以啊,我们不得打草惊蛇,要同这云梦泽的凡人一般生活行事。”东方青苍听了这噼里啪啦的一大堆,直喊头疼。他第一次来这云梦泽,哪儿知道这么多规矩,他只好挥了挥手示意觞阙继续说。“在这里,我不能叫您尊上了,也不能随意施展法力。不如,我叫您东方员外吧,我是您的贴身侍卫····然后,我们是东洲来的商人,既然是商人的话,就要有一座大宅子,衣服的话也需要重新置办····”东方青苍不耐烦的喊了停,舌尖顶了顶后腮,“这些交给你去做,本座···我听着就烦。”觞阙得了命令也不嫌麻烦,反而开心的应了下来。东方青苍不解,这大黑龙怎么对凡人的生活怎么了解,而且还一脸向往?

 

觞阙办事倒是利落,不过小半天就将宅院置办好了,府内的设施齐全,应有尽有。他还去成衣店搞了一大堆便服,说是衣着也需得和凡人无异才行。很快,觞阙的大手笔在金陵的商贩间传开,说是从东洲来的东方员外家财万贯,出手阔绰,为买下宅子一掷千金。

 

东方府内,东方青苍换上了这云梦泽的衣袍,如瀑青丝只用一只玉簪固定,倒是有了那贵公子的模样。觞阙从房中出来,火急火燎的跑到东方青苍面前,“员外,今日酉时,防风邶凯旋归来,会经东门进城。”东方青苍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觞阙不知其具体何意,只好问到,“那,咱们去吗?”东方青苍无语,这龙是傻子么?自己点了头,那肯定就是要去啊!“为何不去?我倒是想去会会这个白衣将军,看他有没有资格成为我东方青苍继赤地女子后,唯一的对手。”

 

酉时的金陵城,赤红的晚霞笼罩着天边,东门内,一众百姓列队站在两边,时不时的探首往城门口瞧。东方青苍和觞阙站在人群外围,两个人都很高大,也不至于被挡了视线。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防风将军到了!”这一下,人群即刻炸开来,高喊着防风邶的名字。突然躁动的人群把东方青苍和觞阙都吓了一跳,两人的视线也随之移到了城门口。

 

为首的少年骑着高大的骏马,一袭白色战甲在一片暗红色中显得格外瞩目,精致的眉眼摄人心魄。他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对着来为他接风的人们颔首表示谢意。坐在马背上的人意气风发,确实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这是东方青苍对防风邶的初印象。防风邶注意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他转头,两道视线随之相接。那道目光来自于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东方青苍,他刀削一般深邃的五官和生人勿进的气场让防风邶怔愣了一瞬,随及也以笑意处之。东方青苍有些诧异,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友好的笑意,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本还在细细打量防风邶的觞阙突然发现东方青苍离开后,也只好收回目光,匆匆离开。防风邶见状,有些不解的移开了目光,但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道路两旁的少女为他尖叫,百姓为他欢呼,他一路载着这人声鼎沸回到了府邸。

 

在返回宅子的路上,东方青苍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问起了觞阙,“防风邶的命格是怎样的,我们下一步需要做什么?”觞阙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在命簿上看到的内容,然后陈述到,“防风邶命格诗的最后一句是:终不得相思如意,只落得以身殉战。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他命格诗中人生的大事件不出差错,就无其他了。”听了防风邶的命格诗,东方青苍沉默了一路,这个人的结局在凡人看来应该算得上是大悲了吧。终生不得心悦之人相守,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死于战场、马革裹尸。东方青苍从不悲悯任何人,而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不可名状的伤感。父尊的离世,常年的杀戮征伐和经久不散的两族仇恨,让他的七情树几近枯萎,他不应当有如此敏感的情绪。东方青苍敛眉,强压下心中思绪,快步向前走去。觞阙不明所以,也只好跟着加快了步伐。

 

金陵花朝阁的少东家广发名帖,邀请青年才俊在两日后前去相聚,共赏诗文,品酒行乐。这名帖,不知为何发到了东方青苍手上。他和觞阙初来乍到,但感觉就在短短几日之内,整个金陵城都知晓了东方员外这个人。接到邀请的时候,东方青苍无意赴约,和这些凡人,本就没什么好玩乐的。觞阙见自家尊上那兴致缺缺的样子,便极力劝说道:“员外!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商人,这种能结交名流的场合,我们不出席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东方青苍可不在乎这些,仍是摇了摇头。觞阙左思右想,放出了最后的筹码,“那花朝阁的雨露酒可是金陵一绝啊,听说那东家为了招待这些门客,可准备了不少坛呢!”有美酒?那就勉为其难去看看吧。最终,东方青苍还是决定赴约。觞阙就知道,他们尊上不好女色,偏爱美酒,这招果然管用。

 

防风邶当然也收到了名帖,这种类似的聚会他常去。只不过他不和那些文人墨客比文采,单纯是图那好酒罢了。在外人看来,他是清冷的玉面郎君,可私底下却是个爱喝酒的主,哪儿有美酒,哪儿就有他防风邶。他离开金陵南征也有一年之久,这城内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正好也借此机会去看看。

 

两日后的花朝阁热闹非凡,许多穿着不俗的公子小姐都携名帖赴约。东风青苍和觞阙姗姗来迟,当他们踏进花朝阁的时候,不少本就熟识的人已经开始聚在一起谈天论地了,只有少数人坐在位置上静静的等待开宴。东方青苍刚找到一个空位座下,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防风邶和他的侍从落坐在东方青苍右边的第三张桌上。防风邶惬意的摇着纸扇和旁桌的人交谈着,并未注意到东方青苍的视线。觞阙顺着东方青苍注目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了防风邶,他语气轻快的对东方青苍说,“员外,我们来对了。借这个机会,我们正好可以结识一下防风邶。”东方青苍收回视线,语调平平的反驳到,“我们只是为了要取元神之力,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去结识他这个人?”觞阙失语,只得退回座位,低头摆弄起桌上的瓜果来。

 

宴会准时开始,花朝阁的少东家池少卿走至圆厅中央,朝着在座的宾客拱手行礼,“承蒙各位抬爱赴约造访花朝阁,今日池某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那么咱们就废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我们就先以时下流行的行酒令——也就是飞花令开场吧。”底下的的人都热烈的鼓着掌,只有东方青苍一头雾水,他转头询问觞阙,“这飞花令是什么啊?”原本跟着欢呼的觞阙听了东方清仓的疑问,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的回答到,“飞花令呢是一种诗词接力游戏,由主持人给出一个关键词,这个关键词根据作答的顺序,须得出现在诗句里对应的位置上,每句诗不能超过七个字。比如呢,关键词是‘月’,第一个作答的人就要答出以月字开头的诗句,第二个人则是是要答出月在第二个字位置上的诗句,以此类推。最终呢,谁答不上,谁就罚酒。”东方青苍点了点头,不过这游戏输了的人才能喝酒,这游戏他还是不参加了。

 

花朝阁的小厮将两坛玉露酒从酒窖中抬了出来,放在了池少卿身后的红木桌上。池少卿收起折扇,点了点身后的两坛酒,朗声道:“这次我们的规则做出了一些改变,接上飞花令者积一分,反之则不得分。最后,分数最高的人将获得玉露酒!”规则一出,底下的人们便开始躁动起来。东方青苍倒是觉得这个新规矩可行,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池少卿观察着众人的反应,待他们逐渐接受这个新规则之后,笑着用扇子点了一圈,“那么,想要参与的各位,举手示意!”

 

防风邶第一个就将手举了起来,这飞花令的规则一改,他便有信心拿下这坛酒。周围的人一看见防风邶举起了手,纷纷有些退缩的意思,毕竟这少年将军不仅武功了的,诗文造诣也算得上是甲等,与他交锋,几乎没有胜算。东方青苍环视周围,只有寥寥几人举了手,其中就有防风邶。他挑了挑眉,也缓缓举起了手。

 

“那么,有请防风公子、肖公子、赵公子、王公子、凤公子,还有····东方员外,上前一步。”池少卿将举手参与的人一一叫上前来。闻声,东方青苍站起身,掸了掸衣摆,坦然自若的走上前去。防风邶正好奇谁是那所谓的东方员外,就看见了正走上前去的东方青苍。前头几个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只有那个东方员外是防风邶从未见过的的一号人人物。他有些好奇的向池少卿点到的那个方向看去,却看到了回城那日那个转身离开的冷面公子。这个结果似乎在防风邶的意料之外,他低下头笑了笑,随后也起身向前走去。他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东方员外到底是何许人也。

 

防风邶走上前,站到了东方青苍的旁边,脸上挂着同那日相同的笑意,压低声音对东方青苍说,“东方员外,幸会。”东方青苍怔在了原地,他不太会社交,况且这个人还是防风邶。他故作镇定的看向防风邶,然后木讷的点了点头,“嗯。”防风邶失笑,这东方员外似乎有些内敛,虽然佯装镇定,但他那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还是被防风邶捕捉到了。那日在对上自己的视线转身就走的行为,似乎解释的通了,防风邶如是想到。他也就不再说话,准备开始答题。

 

池少卿用桌上事先准备好的笔墨,在宣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一个大字——花。他将写有自的宣纸向参赛的众人展示,“既然是飞花令,那我们便以花为题吧。东方员外初次光临,那么就由员外开题吧。”东方青苍也不推脱,从容的开题,“花钿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东方青苍的嗓音浑厚而低沉,这句诗从他嘴里念出来,颇为沁人心脾。坐在底下的觞阙双目炯炯的看着东方青苍,神情间满是崇拜。防风邶也毫不逊色,立刻就接上了下一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其他几位公子在前几轮还算游刃有余,到了后面,一个个都面露窘色的摆手退出。到后来,场上就剩东方青苍和防风邶二人。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着诗,场下的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心里还在猜想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东方青苍和防风邶面对面的站着,防风邶那双桃花眼永远带着浅浅的笑意,正是如此,东方青苍第一次觉得和一个人对视这么难。他们虽然面上都是春风和煦的,可是内里却谁都不愿意认输。池少卿虽然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按照这两位爷这个斗法,可能要斗一晚上。他脑子一转,想到个解决办法来,“看来二位的实力确实是不分伯仲啊!既然这样的话,这两坛玉露酒就分别赠予二位吧。”防风邶看向抱着手臂喜怒不明的东方青苍,主动开口问到,“东方兄认为呢?”东方青苍看了看池少卿背后的两坛酒,又将目光转回了防风邶身上,然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池少卿大手一挥,就让小厮将酒分别送到了两人的位置上。

 

防风邶心情颇为愉快,向东方青苍拱手道,“承让了。”说罢,也不等东方青苍回答,便朝自己的坐席走去。东方青苍看着防风邶潇洒离去的背影,也不再做停留,三下五除二的走了回去。

 

接下来要进行的投壶游戏对于防风邶和东方青苍来说,都过于小儿科了,于是两个人都坐在座位上,没有要上前参加的意思。就这么干坐着实在无聊,觞阙忍不住开始四处张望,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坐在防风邶身旁的随侍起身朝他们的方向走来。觞阙刚准备告诉东方青苍的时候,那人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阿落朝着二人行了个礼,然后便开始传达自家公子的邀约,“员外,我家公子说,在这儿坐着十分无趣。他在楼上开了一个包厢,邀请二位上去坐坐。”东方青苍转头往防风邶的方向看去,那人双眼澄澈,确实是诚心邀请,所以也就没有推辞,点头应下了,“走吧。”

 

觞阙有些疑惑,自家尊上今天的一切举动都有些反常。按照尊上的性格,他是断然不会答应和只见过两面的人对饮的,而且之前他自己也说,没必要和防风邶有过多的交集。可是现下这个接受邀约的人,就是自己的尊上。觞阙满腹疑问,却不敢多说什么,反正听尊上的准没错就对了。

 

两人落座在了二楼靠江的厢房里,觞阙和阿落则是在门外候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江面上的渔船都点起了油灯。平静的江面在盏盏油灯的照射下,显得波光凌凌,夜晚的金陵,也别有一番景致。

 

防风邶让阿落揭开了自己那坛玉露酒的酒封,浓郁的酒香在屋内飘散开来。“小可突然邀请东方兄共饮,实属冒昧。今日你我二人能够再见,也算是一种缘分。再者,小可自认和东方兄十分投缘,所以便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防风邶一边为东方青苍斟酒,一边细细的说着自己的来意。东方青苍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对面的人,那人斟酒时低垂的眉眼实在温顺,竟让一向以高冷人设自持的东方青苍也无法拒绝,“无碍。初来乍到,能和二公子交个朋友,自然是极好的。”防风邶放下了酒坛,嘴角晕开一丝笑意,他举起酒杯,“小可倍感荣幸。来,东方兄,让我们敬相识。”东方青苍点头,也端起了酒杯,两个瓷杯相碰,清脆的声音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防风邶端着杯子一饮而尽,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清冽的酒液入喉的瞬间,东方青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两人对饮时的气氛意外的融洽,话题也从未断过。防风邶主动抛出话题,东方青苍也接的上来。虽然东方青苍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可防风邶能感觉得到,对面这个人的心情是愉悦的。

 

聊着聊着,两坛酒都见了底,酒劲也慢慢上来了。防风邶的双颊通红,原本清明的双眼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他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腮,脑袋一点一点的样子着实可爱。东方青苍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注意到防风邶这幅醉态,不由得弯了唇角,打趣到,“这就醉了?”防风邶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摆着手反驳到,“没有没有!只是有点困了····”东方青苍也不拆穿,就看着他慢慢狡辩。防风邶迟钝的眨了眨眼,脑子里疯狂组织措辞,“现下已经不早了,也该回府了。下次我一定带着好久,亲自登门拜访!哦对了···敢问东方兄尊姓大名啊?”“东方青苍。”

 

最后,防风邶是被阿落扶回去的。

 

不得不承认,和防风邶这样的人相处,身心都是愉悦的。他不带任何目的,只为了交个朋友。东方青苍贵为月尊,从小到大,自己的同龄人见了他都要跪拜行礼,所有人对他都只有恐惧和敬畏,这个防风邶倒是头一个提出要和自己交朋友的。觞阙看着东方青苍陷入沉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到,“员外,你可是有觉得这个防风邶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吗?”东方青苍摇了摇头,转动着手上的幽玉戒,“我就是因为他目的太单纯而感到疑惑,他真的就是,只想交个朋友这么简单吗?在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随便交朋友,一个将军的警惕心这么差,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觞阙撇了撇嘴角,东方青苍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找补,虽然现在嘴上这么说,刚刚他在包厢门外可听得清清楚楚,自家尊上不也还是答应了和防风公子交朋友。他跟了东方青苍几万年,尊上始终是孤身一人,到这云梦泽能有个聊得投机的好友也是挺好的一件事。觞阙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算去追究东方青苍心口不一的行为,就权当尊上第一次交朋友,还不太适应吧。

 

第二天,都日上三竿的时候,防风邶才从慢悠悠的起了床。行军的时候,他从未睡到过这么晚,都怪昨天一时没注意,喝得太多了。防风邶抬手揉了揉因宿醉而胀痛的脑袋,端起阿落放在桌上的解酒汤一饮而尽。阿落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却见自家公子已经起身了,他连忙关上门,去拿衣架上的外袍,“公子醒了怎么不唤阿落一声啊?”防风邶轻笑着摇了摇头,顺从的任由阿落给自己套上了外袍。他在军中早已养成习惯,根本不习惯有人一直伺候左右,可是不让阿落服侍自己的话,这小子又该嚷嚷着难过了。防风邶将长发用一根缎带简单的束了起来,一边整理着鬓发一边对阿落说,“今日未时三刻,你随我去一趟东方府。”阿落疯狂点头,欢快的应到,“好嘞,阿落这就去叫管家先把马车备好。”防风邶对于阿落这欢脱的性子早已习惯了,颇为无奈道:“去吧,小心脚下。”阿落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的,结果下一秒跑出门去的时候就被绊了一下,还好没摔倒。防风邶扶额,这小子,总是冒冒失失的。

 

防风邶陪着家里二老用过午膳之后,就收拾了一下行头,坐上马车往东方府出发。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主仆二人来到了坐落于城西的东方府。眼前豪华的府邸让防风邶忍不住惊叹,东方兄真是深藏不露啊,这财力算得上是金陵首富了吧。他提起衣摆,走上了深红木门前的台阶,执起门上的铺首轻叩大门。片刻,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来开门的人是觞阙。他侧身让防风邶和阿落进了府,然后领着二人去了东方青苍所在的凉亭。

 

“东方兄好雅致!”来人携着一阵清风闯入了东方青苍的视线,如墨的发丝和胜雪的衣袂被风拂起,那张脸上依旧挂着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东方青苍没说话,视线却一直追随者防风邶,直到这人在自己的对面落座。他垂首,将自己面前的两杯茶,拿起一杯放在了防风邶面前,“这不是闲着无趣吗。”防风邶道了谢,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润润喉,紧接着说,“我家在西郊后山上有片林场,东方兄可愿同我一起去狩猎?”东方青苍抬眸看向防风邶,“何时?”防风邶摸了摸下巴,“不如明日辰时?”东方青苍抿了一口茶,点头应下。防风邶眸中的笑意更深了,“那明日辰时我便来你府中寻你。”“好。”

 

又是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邀约,东方青苍在心里唾弃自己。算了,就当时接近他,保证抽取元神这事能够万无一失罢了。防风邶不带目的的接近自己,可他呢,他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东方青苍不再直视防风邶,将视线转向了院中零落的梨树。

 

两个人在凉亭中小叙了片刻,防风邶便以家中还有事,带着阿落离开了。

 

东方青苍的神识体愣愣的站在开满枝桠的七情树下,心海湖也从一片冰冻化成了一潭镜湖,这样的复苏速度让东方青苍始料未及。幼时,为了能够迅速地掌握业火,父尊变得严苛,不再同从前一样和他嬉戏逗趣,连胞弟巽风也被父尊勒令禁止同他玩闹。从此之后,他便慢慢冷了心性,日复一日的重复枯燥的生活,练功修习。初成形的七情树没了情感的滋养,渐渐的停止了发育。可现如今,那满树的枝桠,又究竟是因种情愫生长,东方青苍不得而知,陷入了迷茫。

 

防风邶一回到府中,他的母亲就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就把他拖到了正厅。一进正厅就看见自家父亲手上拿着王媒婆这月送来的摆脱她说媒的各家小姐的画像,防风邶挣开母亲的双手,转身就想逃。“防风邶!给为父站住!”坐在椅子上的防风老爷一开口,防风邶就被钉在了原地。他缓缓的转过身,哭丧着脸说,“爹,这是干什么呀?”虞夫人走过来,拉住儿子的手,把他摁到椅子上,语重心长的劝说着,“儿子啊,你这都行弱冠之礼好几年了,该娶亲了吧?”防风老爷听着,也赞同的点着头。防风邶简直头大,他对于男女之情一窍不通,何况他在军营长大,连女子都很少见。他为难的看向双亲,直摆手道:“爹,娘,孩儿知道你们的心情。可是,孩儿随时都有可能出征,刚把人家姑娘娶回来我就可能会离家征战,这不太好吧。而且呀,儿子现在没有心仪的姑娘呀,强扭的瓜它不甜啊!”两个老人家气结,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防风邶见状,跑到二老身边又是捶肩又是捏腿的,“好啦好啦~我保证,下次凯旋归来,孩儿就把儿媳给你们带回来,成吗?”虞夫人显然不相信,“你说的话可当真?”防风邶笑没了眼,握住母亲的手撒娇,“当然啦!儿子怎么会骗您呢?”虞夫人被儿子的样子给逗乐了,戳了戳他的脑袋,一脸无奈,“你啊~”

 

 

阿落起了个大早,风风火火的就跑去防风邶的房间叫门,“公子!公子!该起身了!”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打开了,防风邶此时已经收拾好了行装,越过阿落朝马厩走去,“走啊,愣着干嘛。”阿落目瞪口呆,自家公子也怎么比自己还积极?“哦哦哦!这就来!”他立马关好房门,快速跟上了防风邶的步子。

 

两个人骑着马,踏着朝阳从防风府出发了。旁边幽暗的小巷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等防风邶赶到东方府的时候,东方青苍和觞阙已经牵着马在门口候着了。东方青苍利落的翻身上马,防风邶的马此刻也正好停在他的并肩处,“走吧,你带路。”防风邶紧了紧缰绳,马儿开始在原地踏着马蹄,“好呀,跟我走吧!”他用鹿皮靴夹紧了马腹,马儿嘶鸣一声,向前冲了出去。东方青苍挑眉一笑,驱策着身下的汗血宝马,立刻追了上去。觞阙和阿落对视一眼,紧跟自家主子身后。

 

两侧的景物迅速倒退着,耳边的风呼呼作响。防风邶高高束起的长发扬在风中,衣袍紧紧裹住腰身,曲线尽显。他回头朝不远处的东方青苍喊到,“东方兄,我们来比赛呀!看谁先跑到半山腰上那座石碑处!”他脸上明媚的笑容看得东方青苍心中发烫,迎着太阳,他的五官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东方青苍也会意一笑,压低身子,加快了速度,“那我们就比一比。”两人策马飞驰在郊外的小道上,一晃而过的景物不是参照物,他们的参照物都只有对方。

 

路面逐渐变得狭窄,不足以两人并驾驱驰。防风邶看准时机,挥了挥马鞭,攥紧了缰绳,马儿在那一瞬间超过了东方青苍的马,率先进入了山路。东方青苍被超了个始料不及,但他并没有选择老老实实的跟在防风邶身后,反而扬鞭直接向没有路的山林中跑去。

 

终点就在不远处,防风邶向后看去,不见东方青苍身影,他以为自己赢定了,于是便松了力道,速度开始放缓。就在他距离那石碑不过一里路的时候,左侧的树林里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东方青苍便驾着马从树林中一跃而出,冲向了终点。防风邶立马扬起鞭跟了上去,可依然晚了一步。东方青苍的马儿得意的仰起头嘶鸣,欢快的在原地踱步,马背上的东方青苍也是一脸的春风得意。反观防风邶,他又好气又好笑,气自己没料到东方青苍耍花招,笑东方青苍就只是赢了个比赛却笑得如此洋洋得意。他叹了口气,俯身摸着生气得直跺脚的马驹,语重心长的说,“毛球啊,我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人心狡诈,这次长记性了吧!”东方青苍看着这一人一马,内心觉得好笑,“毛球?你的马就叫这个名字?”防风邶抚摸着毛球的马鬃,煞有其事的点着头,“对啊!多可爱的名字啊!是吧,毛球~”毛球甩了甩头表示回应。东方青苍感叹,马随主人,都幼稚得可以。

 

不久之后,觞阙和阿落也赶到了,一行四人驾着马慢悠悠的朝林场前进。看守林场的士兵一见到防风邶,便立马放了行,齐刷刷的喊到,“恭迎将军!”防风邶尴尬的撇了撇嘴,余光瞥向东方青苍,却发现这人淡定得很。他立马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拉着一张脸,“起来吧。”

 

阿落领着一行人来到林场的仓房,翻身下马进去取了四张上好的弓箭和四捆羽箭出来。防风邶接过两张弓,将其中一张抛给了东方青苍,“走吧,让我见识见识东方兄的箭术如何!”东方青苍的手指慢慢抚过弓身,迎上了防风邶的目光,“自然不会让你失望。”“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箭矢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破开,高空上的一只盘旋的金雕应声而落。防风邶满眼赞赏的看着东方青苍,一个劲儿的鼓掌,“你也太厉害了吧东方兄!”东方青苍活动了一下刚才拉弓的手腕,抬了抬下巴,“还好吧。”觞阙心里默默吐槽着尊上这个臭屁的样子,一边又任劳任怨的骑着马去到了猎物掉落的地方,将那只金雕捡了回来,放进了挂在马背上的篓子里。

 

防风邶也不甘落后,瞅准猎物,一发命中。不过一个时辰,捕获的猎物就已经多得装不下了。防风邶便让阿落和觞阙先返回仓房那边把猎物放下,然后再过来这边找他们,现下便只剩防风邶和东方青苍两人了。防风邶四处搜寻这心仪的猎物,目光锐利如鹰,东方青苍从现在的防风邶看到了他在战场上的影子,他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猎手。就在东方青苍出神的瞬间,防风邶拉起弓,羽箭离弦而出。远处的树林响起了沉闷的倒地声,看来是体型很大的猎物。防风邶十分的兴奋,驱策这马儿就往那个方向跑去,东方青苍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突然,前方传来了兵器相交的声响。东方青苍眸色一凌,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闪身来到了前方的树林。数十个身着黑色夜行服的蒙面人正在和防风邶缠斗,他月白色的身影灵活的闪躲着来自黑衣人密集的攻击,并寻找机会反攻。可能是因为没有称手的兵器,这个威风凌凌的少年将军略显狼狈。东方青苍在掌中凝聚起一股凌厉的掌风,迅速逼近了在防风邶身后准备偷袭的两个黑衣人。那两人被一掌打在胸口,鲜血顿时从口中喷出,倒地不起。防风邶看向面无表情的东方青苍,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人也被他周身那股杀气所震慑。耳侧的一股劲风让他回过神,他向后一跃躲过了那股剑气,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匕首,也迅速加入战斗。

 

一身玄衣的东方青苍犹如黑夜中的鬼魅,穿梭在几人中间,招招致命;防风邶身手也十分敏捷,刀刀都刺向要害。仅剩的那个黑衣人见形势不妙,跃上树干就想逃跑。防风邶眼疾手快,掷出手上的匕首,命中了那人的大腿,那黑衣人脱力,掉下了树干。防风邶上前,一脚踩在那黑衣人的胸口,冷声质问,“谁派你们来的?”那黑衣人也不多说一句话,咬开藏在口中的毒药,当即七窍流血暴毙而亡。“该死!”防风邶负气的踢向那人的尸体,脸色阴沉得可怕。东方青苍站在他身后,却注意到防风邶右臂被划破的白衣下,沁染出星星点的殷红。他想也没想,一个跨步上前,抓住了防风邶受伤那只手臂的手腕,“你受伤了。”防风邶像个受惊的小鹿一般回过头,脸上的戾气在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他摇了摇头,“小伤而已,无碍。”防风邶低头看向东方青苍握住自己那骨节分明的手,心跳莫名漏掉了一拍。东方青苍紧抿着唇,眉峰紧锁,“伤到的是右手,跟我回去包扎。”防风邶被东方青苍那过于紧张的神色给逗笑了,“总要想让我搜下这个刺客的身吧,不发现点什么,我这一下不白挨了吗?”东方青苍这才松开了手,老实的站在一旁,“那你快点。”

 

防风邶在黑衣人身上一顿摸索,却没摸到什么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他有些恼怒的用匕首将黑衣人的衣服挑开,试图寻找一些象征性的图腾。东方青苍被防风邶这一操作弄得一脸惊愕,他紧了紧环抱在胸前的手,干脆将脸别了过去。功夫不负有心人,防风邶在那人的脖颈处发现了一个文身,是齐王府叛军的死士的标记。防风邶嗤笑一声,起身,他早该想到的。齐王这个人阴险至极,这种安排刺杀的事,齐王能做出来。他走到东方青苍的身边,叹了口气,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防风邶牵过在一旁淡定吃草的毛球,翻身上了马背,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的手,骑马没事吗?”东方青苍站在马下,紧紧的盯着渗血的伤口,眉目间竟是担忧之色。防风邶笑着摇头,“放宽心,我没事。倒是对不住你啊,今天邀请你来狩猎,结果遇到这档子事情。”东方青苍摇了摇头,“没关系,那我们骑慢点回去。”“好。”

 

在返回的途中,四个人相遇了。阿落看见自家公子那染血的白衣,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刚准备张嘴开嚎就被防风邶制止了,“好了好了,打住!现在正事是回仓房那边上药,然后叫人来处理尸体!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像啥样啊!”阿落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点头如捣蒜。觞阙向东方青苍投去担心的眼神,东方青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返程的路走得极慢,一路上都没有人开口说话,安静极了。阿落实在过意不去,驾着马先奔回仓房,替防风邶找药去了。

 

回到了仓房的那块空地时,防风邶接过阿落手上的金疮药和绷带,拒绝了阿落的上药请求,一个人走到了角落处坐下。他将药放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解开前襟交叉的衣带,动作轻缓的将右边身子的衣服脱了下来。棉布混着半干的血液,糊在了伤口周围,饶是防风邶也疼得冒出了冷汗。光是脱衣服,就折腾的他够呛,因为失血,防风邶甚至觉得有些头晕无力。东方青苍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蹲在了防风邶身侧,拿起了药瓶,不容拒绝的对防风邶说,“你坐好,我来。”

 

防风邶虽然常年征战,可他的皮肤却异常的白皙,这让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显得更加刺眼。薄薄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他的身上,线条柔美却不失力量感。他右上身完全袒露在空气中,胸前的肌肉微微鼓起,那颗红豆在冷空气的吹拂下,瑟缩的抬起了头。东方青苍看得喉头一紧,赶紧将视线移开,聚焦在狰狞的伤口上。

 

东方青苍眉头紧锁,沾着药膏的手指触及到防风邶的皮肤时,那人控制不住的轻颤了一下。东方青苍立马停下了动作,“很疼吗?”防风邶摇了摇头,东方青苍低下头继续擦药,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小心翼翼。手指抚过皮肤,细微的电流在防风邶的皮肤下炸开,酥酥痒痒的,渐渐盖过了痛感。一抹薄红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心跳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震耳欲聋。东方青苍如鸦羽一般的睫毛缓缓的扇动着,在俊朗的脸上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防风邶看得入神,不由感叹,怎么有人会长的如此标志啊。

 

擦好药,东方青苍抬眸的瞬间,便撞入了防风邶那满是柔情的双眼,两人皆是一愣,接着迅速别开了目光,不自在的轻咳着。防风邶抬起左手,摸了摸鼻尖,“那个,我自己来包扎吧?”东方青苍还处于愣神状态,懵懵的就点了头。防风邶松了一口气,拿起绷带开始一圈一圈的往伤口上缠,动作十分的娴熟。等绷带缠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埋下头,用嘴衔住绷带的一端,左手拉另一端开始打结,然后偏头用力一扯,绷带就系好了。东方青苍怔怔的看着防风邶系绷带时那完美的侧脸,翘挺的鼻尖、叼着绷带的红唇,还有他那有些隐忍的表情,真的太超过了。

 

等防风邶穿上了衣服,东方青苍才彻底回过神,他率先站起身,走在了前头,“时候不早了,回府吧。”防风邶看着东方青苍那有些僵硬的背影,噗嗤一笑,阴霾一扫而光,“走吧,打道回府。”

 

鬼鬼祟祟躲过父母回到房间的防风邶将自己摔在床上,阖上眼,满脑子都是东方青苍给他涂药的样子。“疯了疯了,真是疯了!怎么能满脑子都是东方兄呢!这不好,一点都不好!”防风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却触及到了自己滚烫的皮肤。他自暴自弃的放下了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罪过。一定是因为自己未曾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所以才会这样的,防风邶安慰着自己。

 

东方青苍也没好到哪儿去,皮肉温热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奇妙的情感在他的心海中肆意蔓延,以至于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手指,发了一个多时辰的呆。觞阙抱着手臂靠在不远处回廊里的柱子上,有些担忧看着手指发呆的尊上的精神状况。

 

那天之后,防风邶好几天都没去找东方青苍,以养伤的借口把自己关在家里,想要自己消化那异样的悸动。东方青苍每天的日子都是照旧,只不过发呆的次数和时长变多了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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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黑注解:

  剑镡:古代剑柄的顶端部分

  毛球……长记性了吧:相柳《长相思》原著中的台词,毛球是他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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